孤枝不沾春

刀剑成冢,落花成诗。

 

【切光24H/3:00】半日闲

* 《阴阳师》鬼切x源赖光。

* 两个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的流水账故事,有私设,是无脑小甜饼,儿童节就是要吃糖。以上。

 

***

 

听安倍晴明说,源氏要有继承人了。

并非鬼切上赶着去询问源赖光的近况。在外历练半月,本来见着安倍晴明都绕路走,谁知他这次瞧见自己,硬是追了上来和他说话,一出口便是什么源赖光有了个私生子。

一派胡言。

就源赖光那个样子,哪家姬君看得上他,哪家姑娘能瞎了眼,而且就连有姑娘往他身边凑他都面不改色拒绝了。

鬼切心底不屑,但又隐隐有些失落。好像……好像确实很多小姑娘很喜欢他。鬼切愤愤地将刀用力往地面一戳,目光郁郁,看得安倍晴明都有些不自在。

虽然这个大阴阳师成天满口鬼话,但鬼切觉得安倍晴明应该也不敢随便八卦源赖光,何况这关系到源赖光名誉的事情。可安倍晴明信誓旦旦地说他确实在去找源赖光的时候看到个小孩,大概才到他的大腿这么高,被保护得很好,都不见人,是某一天突然被接回来的,京都都在传是源赖光的私生子。

最为奇怪的是,源赖光本人似乎对这些流言没有制止的想法。

顶着安倍晴明怜悯的目光,鬼切撇开了视线:“他有没有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安倍晴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鬼切地肩:“你还是自己回京都去看看那个孩子的好,而且源赖光现在闭门不出,也不见客,听说他病了,所以才把私生子接回来。那孩子白发红眼的,跟你之前的妖相还颇为相像呢。”

这都很么跟什么。

鬼切深深地质疑安倍晴明的话的可信度。

鬼切冷哼一声,“我才离开京都半月,若我此时回去,源赖光定是要嘲笑我不过如此,我可不要再被他当笑柄。”

此话一出,安倍晴明看他的眼神仿佛鬼切是什么始乱终弃、罪大恶极之人。鬼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脸颊微红:“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我和他……我和源赖光怎么可能……!何况、何况我与他皆是男子,如何能、能……”

安倍晴明却笑得意味不明:“我可什么都没说。”

鬼切自知说不过这大阴阳师,撇下安倍晴明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可没走几步他又停下来,在原地走来走去,心下越发烦躁,几度想要挥刀乱砍。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而暴躁,明明打定主意不去管源赖光的事,可是这个名字就仿佛他身上的一块逆鳞,说不得也碰不得,轻轻一触便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源赖光能有什么事呢?

他靠着树墩子抱刀坐下,鬼切忽然注意到了手里的刀,心里一紧。

莫非是重铸他的时候受了伤?

可是他又是哪来的私生子?鬼切又有些委屈了,自己跟随他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他同哪家姬君亲近,难不成就在他离开的这么一小段时间,源赖光就找了别人去了?

鬼切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于是他忘掉了不久前放出的绝对不回京都的豪言壮语,提着刀就往京都赶。

赶回京都的时候已经入夜了,沿着夜市一路走过去,总觉得有些冷清,鬼切看到一个卖苹果糖的小摊,鬼使神差地便上去买了一个,那小贩递给他苹果糖,一边说:“大晚上的小孩子一个人可不太安全,你家里人呢?”

“可能在照顾孩子吧。”鬼切漫不经心地说。

那小贩大概是会错了意,说道:“都是一家人,有个兄弟姐妹也能互相照应,还是早些回家吧,听说最近京都夜里有妖怪。”

鬼切随口便问道:“妖怪?什么妖怪?”

“有好几个孩子在夜里被妖怪抓走了,听说是个长得像蜘蛛一样的妖怪。”

鬼切地动作顿住了,“蜘蛛?”

“对呀,源氏也在查这件事,这几天京都里人心惶惶的。”

鬼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咬着苹果糖往源氏的府邸走。他看了看源氏的大门,放弃了翻墙的举动,他想,自己凭什么偷偷摸摸的,他就是要光明正大的进去。出来开门迎他的巫女看到鬼切时有些讶异:“鬼切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什么意思?我不能回来吗?

鬼切有些不爽,“咔嚓”一下嚼碎嘴里的糖块,他仰着头看向巫女:“我要见源赖光。”

“这……家主大人说,这几天他谁也不见。”巫女似乎有些为难。

鬼切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谁也不见?我也不见吗?”

巫女垂着头道:“家主大人这几日闭门谢客,之前就见了晴明大人一次,之后连晴明大人也拒之门外了。”

一时间鬼切气得想把手里苹果糖丢源赖光脸上,安倍晴明凭什么?安倍晴明和他能相比吗?他和源赖光什么关系?安倍晴明又和源赖光什么关系?

鬼切在原地来回走了几轮,巫女也很为难地看着他:“鬼切大人既然回来不如先住下吧,只是莫要打扰家主大人。”

巫女也心知这些话鬼切定是不会听的,反正鬼切都进了源氏大门了,他想去哪谁拦得住他,何况源赖光本身也纵着鬼切,往日他还在源氏时便是横着走的。巫女叹了一口气,领着鬼切往他之前的住处过去了。

待到巫女离开,鬼切冷哼一声,便溜出了门往源赖光的庭院走。他倒要看看源赖光在搞什么鬼,不曾想在源赖光庭院前就被结界拦住了。

数道符咒漂浮在半空中,连结成了一层淡淡的光层,将这个庭院完全笼罩住。一般人是看不到这层的,就连阴阳师也要用上灵视才能看到这里有结界,但鬼切身为与源赖光结有血契的付丧神,源赖光设下的结界鬼切都能一眼看穿。

同样,他与源赖光有血契相连,一般情况下这样的结界也拦不住他。

他瞧着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便毫不掩饰地直接穿过结界,推开屋子的门。开门之间他设想了无数场景,设想了无数源赖光可能会出现的表情、会说出的话,但此刻他愣住了。

屋子里没有源赖光,只有一个小孩子,还有之前迎他进来的巫女,那孩子坐在案前,看起来比他稍矮上一些,他撑着脑袋睡着了,桌上的灯火闪烁,映得他的小脸惨白惨白的,白色的长发遮住他大半的脸,但这一眼就能看出,这简直就是源赖光的缩小版。

巫女一脸“我就知道”,轻手轻脚地收拾桌面上的书本,慌忙想要提醒鬼切动作轻点时,那孩子就被鬼切的动作惊醒,如身体本能一般抽出了一旁的刀刃,却在看到鬼切时停住了。

“你……”鬼切愣愣地看着他。

那小孩子皱起了眉。

“就是源赖光的私生子?”鬼切说。

那孩子脸色不太好,目光投向一旁的巫女,她面露尴尬轻咳了一声,向着那孩子恭敬地行了礼:“鬼切大人是今夜突然回来的,也未曾来过书信,我想来给您通报时您已经睡着了,我也提醒过鬼切大人不要打扰您。”

“罢了,也无需瞒着他。”小孩揉了揉眉心。

“那我先下去了,赖光大人,您早些歇息。”说罢,巫女躬身退出了屋子。

鬼切愣怔地看着他们,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直到巫女离开他才后知后觉地说:“源赖光?”

果然安倍晴明都是胡说八道,所谓的私生子根本就是源赖光自己,什么像他,明明就是像源赖光自己。

“你怎么回来了?”源赖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怎么不能回来了?”鬼切有些心虚,手里还攥着那没吃完的苹果糖。

源赖光看向他:“你刚才说的……私生子是什么?”

“安倍晴明说的。”鬼切毫不犹豫地把大阴阳师卖了。

源赖光抿了抿唇,冷哼一声,“他成天鬼话连篇,死人都能说活过来,少和他来往。”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鬼切问。

原本清瘦的身体看上去都圆润了不少,就是都变成了软乎乎的肉。原本脸上常有的表情现在放在这具缩水的身体上也显得极为怪异,不过那张过分稚气的脸蛋倒显得和现在的鬼切十分有共同话题了。

“……灵力逆行罢了,修养几日便好。”源赖光站起来,瞥了鬼切一眼,不愿意多说,引开了话题,“最近京都动荡,你不应该回来。”

“我不回来那你怎么办?”鬼切脱口而出便问。

源赖光神色古怪,“什么怎么办?源氏很安全,何况安倍晴明还在京都,能有什么事?”

“我不比安倍晴明靠谱吗?”鬼切试图争得一丝地位。

源赖光挑眉,“起码让他去东边他不会走错到西边。”

源赖光没给鬼切反驳的机会,直接倒在床上,一扯被子就把自己整个人都盖住。床上只有小小的一团裹在被子里,鬼切没由来的有些害怕。

“你到底怎么搞成这样的?”鬼切走过去掀开被子,源赖光眼睛也不睁一下,显然不想搭理鬼切。

“……我听说土蜘蛛的残党在京都里,已经闹出事了。”

“嗯,我和安倍晴明都在查了,只是我不方便出去。”源赖光翻了个身背对鬼切。

“是来找你麻烦的吧。”

源赖光不说话了,鬼切凑过去看他,只见源赖光紧闭着双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糖没吃完别在床上坐着。”源赖光冷不丁说道。

鬼切悻悻地扯了个团蒲坐在旁边,“我吃糖怎么碍着你了。”

源赖光见他还拿了椅子来坐下了,便起了身看他,“你还在这做什么?”

“我乐意。”鬼切咬了一口糖不动如山。

源赖光有些嫌弃,“吃得满嘴都是。”

鬼切觉得莫名其妙,“你到底是身体变小了还是年龄倒退了?”

源赖光冷哼一声,又躺了回去。耳边只有细细碎碎地咬糖的声音,倒也不吵,反而让他有些莫名安心。

终于,鬼切把糖吃完了,发现源赖光还睁着眼睛,便问:“在想什么?”

“以前兄长答应我会在我睡觉前来给我讲故事,可是他总是会因为公务忘掉。”源赖光的声音闷在被子里,那声音有些稚气,说出来的话也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我不会说故事。”鬼切说道。

“我也没指望你会说。”

鬼切坐在边上,干巴巴地道:“睡吧。”

忽然,四周阴气骤起,屋外传来结界破碎的声音,不过瞬息之间,无数蛛丝破门而入,目标直指源赖光。源赖光刚想抽刀,鬼切却早他一步拔出刀将蛛丝砍断,门外传来一阵嘶吼,鬼切冲出门便看到显现出原形的妖怪。

鬼切见状,毫不犹豫挥刀将它击退,它又吼叫着朝鬼切扑来,鬼切刀刃一横便将攻来的妖怪一刀斩断。他冷眼看着妖怪的残骸,利落地收了刀快步回到屋里关上门。

源赖光坐在床上看着他,鬼切又坐回团蒲上,抱着刀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源氏很安全。”

“结界是我设下的,如今我灵力逆行,结界不堪一击倒也是应当的。”源赖光平静地答道。

鬼切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撇开脸看向别处,放轻了声音:“……睡吧。”

源赖光裹了裹被子,许久,他忽然喊道:“鬼切。”

“怎么了?”鬼切紧张地站起来。

只见源赖光往里靠了靠,腾出了一块地方:“上来。”

鬼切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顺从地爬上床。如今的源赖光身量和他差不了多少,这张床也足够容纳两个孩童的身躯了。听见源赖光吸了吸鼻子:“一个人睡,冷。”

犹豫了片刻,鬼切伸出手抱住源赖光,源赖光没有抗拒,也往鬼切的怀里靠了靠,他嗅到了鬼切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木槿花的气味,闭上眼他似乎看到了兄长站在木槿花盛开之地,他躲在暗处看兄长和家仆到处寻他,而兄长于纷飞的花瓣中缓缓回过头,笑着唤他的名字。

鬼切轻轻搂着源赖光,怀里的源赖光小小的、软软的,看起来轻轻一用力就能把他抹灭,他不知如何应对这过分柔弱的身躯,和已经成长了的源赖光不同,不论怎么折腾源赖光都不会开口示弱,这让鬼切产生了源赖光和普通人类不同的这种错觉。现下怀中软乎乎的身躯让他意识到源赖光再怎么强大,他终究是人类罢了。

待到源赖光醒来时,鬼切已经不见了,他摸摸身旁的位置,发现已经冷了,若不是外面的结界已经破碎,源赖光甚至以为昨晚不过是一场梦。

源赖光翻身下床,走到桌子前时才觉得自己如今的模样定是很滑稽,他现在才比案几高不了多少,小孩子的身体到底还是不方便。土蜘蛛的残党在昨夜被鬼切挡了一次,这倒是源赖光意料之外的,他屋外的结界也是他故意做得如此脆弱,他虽然灵力逆转变成孩童之躯,但麾下式神也不少,不至于能让一些不入流的妖鬼在他源氏的地界上撒野。

他忽然瞥到了桌子上的纸条,一眼便认出是鬼切的字迹——

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源赖光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先不说他这副模样出去会引发什么骚动,这一堆的事务在他昏迷那几天积累了不少,本就忙的焦头烂额,小孩子的身体又容易疲惫,没处理完这些事务,他也没时间出去。

他盯着那张字迹不算好看的纸条,房间里空荡荡的,心里却说不上来的低落,最后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储物盒里收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跑出去闹脾气地叫人把鬼切找回来,他还没起床更衣,鬼切作为自己的属下怎么随便乱跑,但他立马又清醒过来,他已经不是那个源氏少主了,鬼切已经回归自由了。

即使他的身体缩小了,身体的本能时不时会主导他的思维,他也不能忘记,他如今是源氏的家主,他已经失去任性的资格了。

一大早鬼切便去敲安倍晴明的门,此刻他正坐在安倍晴明的庭院里,他低垂着眉眼,坐姿端正,恍惚间安倍晴明差点以为这是曾经还被称作源氏重宝的鬼切。安倍晴明为鬼切沏了一杯茶,悠悠道:“倒是还恪守人类礼仪,我以为你脱离源氏之后就再也不会管这些人类的繁文缛节。”

“我不是来闲聊的。”鬼切抬眸,直视安倍晴明的目光如利刃,冰冷又无情。

安倍晴明无奈笑笑,拿起茶杯放在唇前吹了吹,“你直接去问赖光不是更清楚?”

在听到安倍晴明对源赖光的称呼时,鬼切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如果能问出来我也不会来找你。”

“那他和你的解释是什么?”安倍晴明放下茶杯,一副好奇的模样。

“灵力逆行。”鬼切沉默了一下,又接着问了,“很严重吗?”

虽然鬼切在源氏时也学过阴阳术,但或许是他确实不适合这些,他在阴阳术上的造诣实在不高,只会一些简单的咒术,所以这些与阴阳术相关的词语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源赖光定是不会和他解释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有想到和他说,如若多问几句,大约是要被源赖光直接打晕丢出京都。

安倍晴明却不急着回答,反而仍是神色淡然地喝茶,直到鬼切的神色有些不耐烦后安倍晴明才招招手唤来式神把茶具收拾下去。

“既然赖光都不想告诉你,自然有他的想法,我也就不便告知什么,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他变成这样应该快要半月了,应是在你离开京都历练后不久。”安倍晴明笑吟吟地看着脸色瞬间沉下来的鬼切,接着说了下去,“不过目前他本身应是没什么危险,只是最好别用灵力,身边无人照应的话怕是危险不少,赖光这些年仇家可不少。”

鬼切抿了抿唇,提刀站了起来,正当安倍晴明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鬼切却是不自在地问了一句:“你这……有话本之类的吗?”

安倍晴明捏着手里的符咒和联络源赖光的纸鹤,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啊?”

话本终究是没讨到,也许是难得地问了一个大阴阳师预料之外的问题,安倍晴明也皱着眉思索半晌,给鬼切指了条明路。

当鬼切站在京都外的不算大又有些简陋的神社外时,他开始怀疑安倍晴明是不是在诓他。他犹犹豫豫地站了半天,里面突然出来了一个少女,那少女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亮了起来,那目光让鬼切有些不太好的预感,霎时间想要转头就跑。

那巫女装束的少女上来就十分热情地朝他打招呼,甚至拦在了他准备离开的脚步:“这位大人!你是来求姻缘的吧?那你找对人了!”

“我不……”

“这里是供奉缘结神的神社,只要诚心,缘结神定会为你们结缘的!”

面对鬼切怀疑的目光,巫女也不甚介意,拿着不知道哪里拿出来的红线,“这是注入了缘结神神力的红线,只要赠给心悦之人,你们的姻缘就会缘结神大人祝福!”

鬼切被那红线吸引了目光,那上面确实是附着什么力量,他可以感知到不是妖气,但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鬼使神差地,他接了过来,“真的吗?”

巫女猛地点头,“真的真的真的,要是不灵验你尽管来找我,不过要是灵验的话……”

“灵验的话怎么样?”

“要是灵验了,你总要向神明表示点什么吧?神也是要吃饭的嘛。”巫女理直气壮地指了指奉纳箱。

鬼切越发觉得她像是个骗钱的,但他还是收下了。他看了看神社,又看了看巫女,巫女还在唠唠叨叨,说什么“喜欢就应该勇敢地表白”“遇上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云云。

“我没有喜欢的人。”鬼切打断了巫女的絮语。

巫女却摆出不信的神色,“怎么可能,与你相连的红线可是都缠在一起理都理不清,就算到死,你们的红线也解不开,只会成为死结。……不过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推测而已、推测而已。”

那巫女盯着他的手似乎在研究什么,“不过你的红线确实很奇怪,你身上不止有一条红线,但是两条红线都连着同一个目标,缠在一起也分不开。”

“和我连着红线的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张了张嘴,还是问了出来。鬼切心如擂鼓,他隐约知道是那个人,可他想要更肯定一点,他想要一个理由留着那个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源赖光的执念究竟是有多深。

巫女看了看他,对着空气一顿摆弄,鬼切疑惑地看她,她忽然有些心虚,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她眼睛转了转,“咳,这、天机不可妄议,不过我看大人你一表人才,有缘人定也是和你门当户对,貌若仙子,说不定还是京都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的姬君,缘分到了自然就知道啦,哈哈……”

门当户对大概是不可能的,他觉得大江山多半没有源氏有钱,貌若仙子又是什么,不过源赖光确实好看,姬君……若是源赖光是个女人,倒也确实会是闻名京都的姬君了吧。

鬼切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竟然和一个看着就像骗钱的人絮叨了半天。

被巫女唠叨了一阵他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将红线收了起来:“你这有……故事话本什么的吗?”

巫女立马拍拍鬼切的肩膀:“那你找对人了!你等等,我去拿给你!”

那巫女从神社里抱了一个箱子回来,颇有些得意地看着鬼切:“这些都是我游历路上替人结缘收集来的故事,可是本神……咳,本人亲自写的。”

鬼切问:“能给我一些吗?”

“当然没问题,但这些话本是我辛辛苦苦撰写的,所以……”巫女向鬼切伸出了手。

鬼切:“……”

总觉得这个巫女看着和别的巫女都不太一样。

走的时候,那个巫女又叫住了他,“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如何,但执念过深易成心魔,你们的红线解不开却有成为死结的迹象,早日看清自己的心。”

回去的路上又买了些糖果点心,他想起安倍晴明说源赖光身体变成小孩子的时候,思维有时候也会被身体影响,那不如买点糖果之类的哄哄他好了,鬼切也没带孩子的经验,尤其是人类的幼崽这种世上最脆弱的生物。

刚进源氏的大门就看到府里气氛有些不对的,鬼切心里一紧,有一个巫女看到鬼切仿若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跑过来拦住他,她一副快急哭的模样:“赖光大人不见了,先前去提醒赖光大人用膳时他还在,他让家仆送到他房里,但送过去时赖光大人不见了。”

鬼切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他勉强冷静下来,“有谁来过吗?”

巫女万分惊慌地低着头:“没有,赖光大人的院子重新布置了结界,也有人把守。”

鬼切心里发慌,他一言不发,径直往源赖光的庭院跑去。

源赖光的院子很安静,没有妖气,也没有外来者的气息,毫无任何怪异的地方,唯一怪异的地方就是此处没有房子的主人的气息。推开源赖光的房门,里面散落着一些书卷,里面没有源赖光的气息,看起来离开了不少时日。

鬼切并没有感到血契有什么异动,可他第一次如此懊悔没有跟在源赖光身边,源赖光归还了他的自由,让他寻找自己挥刀的意志,但他也失去了对源赖光那一点微弱的掌控。

如果他再回来早一点,如果他今天一直陪着源赖光,源赖光怎么会不见。

鬼切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甚至已经在想着要不要再去求助安倍晴明。他忽然瞥到书卷杂乱的桌面,他想起来今天自己留了字条,于是掀开书卷,发现那张纸条不见了,但有一只用糖纸折成的小巧精致的纸鹤。

纸鹤在手心随着风微微晃动,鬼切福至心灵,伸出一只手指点在纸鹤的脑袋上,注入了一点妖力,那纸鹤骤然散出微弱的光,那纸鹤摇摇晃晃地离开他的手心,飞往了屋子外,他连忙跟了出去,纸鹤颤悠悠地飞到庭院里,落在庭院里的一棵树下,他看到纸鹤落着的地方放着一颗糖,糖纸在阳光的照耀下晶亮晶亮的。

那只纸鹤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落在地上不动了,鬼切拾起糖,再次催动了纸鹤上的咒术,纸鹤又飞了起来。

他随着纸鹤走出庭院,纸鹤在风里摇摇晃晃,鬼切有些担心这只纸鹤会不会就这样随着风被吹跑,纸鹤被吹跑了,他会不会再也找不到源赖光了。

纸鹤掠过沾着水珠的龙胆花丛,在湿润的泥土里找到第二颗糖,他将糖果收起来,继续跟着纸鹤走,有时纸鹤会卡在树枝里、草丛中,鬼切赶紧取下来,最后只能走在纸鹤前面,替它要去的地方清扫障碍。他穿过大大小小的院落,他身上的糖果也越来越多,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看到掩藏在树后面的白色衣角。

他本来都想好了找到源赖光之后要怎么教训他一顿,却在感知到那熟悉的气息时停下了往前的脚步,他放轻了步伐走过去,看到小小一只的白色团子靠着树墩子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

放在往日让源赖光这样不成体统地睡在这,源赖光肯定嫌弃这里又脏又乱,有损他的形象。杂草和树叶沾满了他的衣服,乍一看觉得这孩子脏兮兮的,可仔细瞧瞧就能发现他的衣服仍旧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像是不小心落入人类的陷阱的仙鹤。

人类的幼崽的怀里抱着一个罐子,罐子盖儿被丢在一边,从罐子口里看进去可以看到里面塞满了糖果,糖纸折成的引路的纸鹤落在他身畔,树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下,微风拂过人类柔软的脸颊,吹得他头顶那不安分翘起的头发不断晃动。

这是源赖光吗?

鬼切开始怀疑这一切。

源赖光怎么会是这幅样子?

他靠近了源赖光,在他身旁跪坐下来,将那些拾来的糖放进糖罐子里,想要将糖罐子拿走,许是他的动作惊动了熟睡中的孩童,源赖光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目,红色的眼瞳迷茫地注视着鬼切。

鬼切没有说话,源赖光盯了鬼切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你找到我啦,只有你找到我了吗?”

“……是。”鬼切看着源赖光这副不同寻常的样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源赖光的目光不停地往鬼切后面瞟,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鬼切问:“你在找什么吗?”

“兄长今天怎么还没找到我?”

鬼切怔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站起来想要把源赖光也拉起来,源赖光不愿,抱紧怀里的糖罐子不想挪窝。鬼切难得耐心下来解释:“大家找你都很着急,同我回去。”

源赖光抱着糖罐子扭过身子背对鬼切,用实际行动告诉鬼切他不回去。

“那我去叫人来。”

源赖光立马转过身,连糖罐子都丢在地上了。他拽住鬼切的衣角不让鬼切走:“不行!你、你不能告诉别人我在这!”

鬼切疑惑地看向源赖光,“为什么?”

而源赖光却不回答他,只是拉着鬼切不让他走,吵着让鬼切不能走,“你要是去告状,我就、就让赤雪咬你!”

鬼切忍不住想笑,赤雪?就那只被源赖光养得胖乎乎的狗?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鬼切问他。

源赖光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你是鬼切呀。”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源赖光确定鬼切不会走之后,又重新捡了糖罐子回来,摸出一颗糖给鬼切,自己又剥了一颗糖塞进自己嘴里,脸颊鼓鼓的,说话也说不清楚。鬼切几次想直接把这个小孩拎起来带回去,又觉得这样对一个孩子未免太过粗暴,便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虽然身处树荫底下,但也算不上凉快。源赖光却乐得自在,他没头没尾地和鬼切说话,从在兄长那里偷了符咒来整安倍晴明,到赤雪把安倍晴明的衣服咬坏,还有安倍晴明偷偷爬墙进源氏被他逮了个正着等等。

“哼,上次安倍晴明做了符咒在课上整我,下次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小孩还愤愤地咬着糖,提到安倍晴明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这些事情是发生在源赖光各个年龄时候的事,鬼切推测源赖光的记忆是混乱的,他记得很多又忘掉了很多,他忘了自己已经长大了,忘了儿时的玩伴也早就长大了,并且理念背道而驰,安倍晴明再也不是那个偷偷来源氏爬墙的小孩了。

鬼切没有打断源赖光,他什么都没有说,他有些不忍心告诉源赖光什么。他很难把现在这个样子的源赖光和后来那个骄矜的、满腹心计的源氏家主联系在一起,长大了的那个源赖光早早就脱离了孩子气,他没有了父兄的庇护,被迫从源氏的小少爷成长成了年少的家主,能够让他在荫蔽下打瞌睡吃糖遛狗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这样闲暇的日子,恐怕也只有现在这些什么都记不清的时候了。

兴许是小孩的身体容易劳累,源赖光的精神不太好,整个人都蔫蔫的,鬼切问:“要回去了吗?”

源赖光没有回答,只是还是在往树后面看。

鬼切知道,源赖光——源氏的少主还在等他的兄长找到自己。

“你哥哥……不会来的。”鬼切说。

谁知源赖光一听眼圈都红了,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他猛地站起来:“不可能!他每次都能找到我!”

鬼切也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粘的杂草泥土,“回去吧,我给你讲故事,我今天买了很多故事话本。”

源赖光被鬼切这跳跃的话题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吸吸鼻子,声音小小的,还带了一点鼻音:“真的吗?”

“真的。”鬼切认真地点了点头。

可源赖光还是没动,鬼切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继续哄他,就这么和源赖光僵持着。源赖光低着头纠结了半天,怀里抱着糖罐子,抬头看看鬼切,小声说:“要背。”

鬼切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拿源赖光根本没办法,于是背对源赖光蹲下来,认命道:“上来吧。”

午后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刺眼了,晒在身上的感觉也暖洋洋的,背上的小团子很轻,他额前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鬼切的后颈,起初还能听见源赖光嚼糖的声音,渐渐的,声音小了下去,变成均匀的呼吸声。

鬼切把源赖光找回来的时候,源赖光身边的仆从都跪在院子里,鬼切脑子里却想着,这大概就是富贵人家吧,他一个山里的妖怪实在搞不懂。他挥退那些家仆,一阵兵荒马乱的源氏终于安定下来,院子里还站着一个老嬷嬷,鬼切认得她,那是一直在源赖光身边的源赖光的乳母。

老嬷嬷端着一碟和果子,看着鬼切背上的源赖光,“少爷吃过东西了吗?”

鬼切先是一愣,片刻后便反应过来来这声“少爷”是在叫源赖光,于是摇摇头。嬷嬷端着托盘进了门,鬼切随后跟了进去,鬼切把源赖光放在床上,给他掖好被角,嬷嬷把托盘放下,对鬼切悠悠道:“小少爷的日子过得苦,我不过是个下人,但也知道他心里苦闷,这些日子身体出了状况,倒是难得有了空闲去玩,他以前就喜欢躲起来偷懒,鬼切大人既在他身边,也麻烦你多照拂他了。”

鬼切沉默地点点头,他纠结片刻,问:“他以前就这么……任性?”

老嬷嬷笑道:“小孩子贪玩,后来……小少爷担了家族的重任,就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闲了。”

老嬷嬷没再说什么,只是替源赖光清理了桌上的杂物,又放了些点心便告退了。鬼切坐在床边守着源赖光,他翻出了从缘结神社的巫女手里买来的话本,第一篇故事讲的就是一个男孩和屋子化成的付丧神的故事,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来一个年幼的孩子的面庞,那个孩子站在他的面前,伸出手轻轻拂过他,有时目光憧憬,有时却面色沉重。

不,那不是他的记忆。

准确的说,不是他身为大江山的妖怪时的记忆,是他的本命刀的记忆。

那是刻在这振刀中的对源氏的效忠,对它的主人的追随。一时间鬼切不知道他脑子里对源赖光的重视究竟是他本身还是被名为“鬼切”的这振刀所影响,他陷入矛盾之中无法挣脱,忽而感应到什么,他低头看到从怀中掉落出来的红线。

他抓住这根红线,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就算到死,你们的红线也解不开,只会成为死结。

成为死结又怎么样,他们的命运本就纠缠不清,无论他是大江山的妖怪,还是源氏的利刃,他身上的红线都连着源赖光,连神明都要将他们连在一起,源赖光凭什么要把往外赶?

自说自话地说什么他们已经两清了。

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两清?

在他作为妖怪初识源赖光时,源赖光早已褪去了稚气,彼时源赖光站在山野的小路间,他还是山里的一个小妖怪,他们的目光无意中交汇,源赖光那对眼睛太漂亮,漂亮到让他晃神,那人仿佛是黑暗里的一束灯火,他义无反顾地像飞蛾般一股脑扑进去。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翅膀会烧成灰烬,他会血肉模糊,他会在岁月中随风而散,但他还是扑上去了,捧着自己的一颗鲜血淋漓的真心俸给他的神明。

鬼切轻轻握着源赖光的手,将那根红绳系在源赖光手腕上,源赖光被他的动作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鬼切一眼又继续睡,鬼切拍了拍源赖光,小声问:“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

源赖光翻了个身没有回话,鬼切只好推了推他,“睡进去一点。”

本以为源赖光不会有回应,谁知源赖光竟往里移了移,给鬼切腾了位置。鬼切也爬上了床搂过源赖光,他说:“别背对我。”

源赖光没有理会,鬼切也没强求,他搂着源赖光,脑袋埋在源赖光的颈窝,他嗅到了淡淡龙胆花香气。他意识有些不清醒,他好像听到了白嫩的皮肤下流淌着血液的声音,他忍不住想要咬一口,等他回过神时他看到源赖光惊慌失措地缩进了角落,脖颈上被咬出的口子正渗着血。

“我……”

鬼切也慌乱起来,他伸手想看看源赖光的伤口,源赖光却有些抗拒。

“你是不是饿了?”源赖光小心翼翼地问。

鬼切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翻身下床,找了绷带和药,不顾源赖光的拒绝把源赖光拽过来上药,源赖光似乎有些害怕,鬼切将绷带小心地缠上去,源赖光分明很疼,但咬着牙一声不吭。鬼切把处理好伤口的源赖光塞进被窝里,没再提出和源赖光一起睡的要求。

鬼切拿起刀拉开门就要往外走,源赖光却喊了他:“你要去哪?”

鬼切站在门口,侧过头看向源赖光,“睡吧,我守着你,吃的在桌子上,有事叫我。”

门关上的时候,源赖光一片浆糊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他裹着小被子,觉得脖颈被咬伤的地方突突地疼。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一个下午都在干什么蠢事,大抵是睡得太久的原因,他感到脑袋昏昏沉沉。

源赖光下了床,看到桌上的和果子,咂咂嘴想叫人给他煮一些粥,拉开门发现鬼切竟然跪坐在门外回廊下,拉开门的一瞬间,鬼切也回过头看他,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又好像回到了过去,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相接,他们都看到彼此眼中短暂的呆愣。

“你……”

他们一同开口。

时间再次流逝起来,风再次流动,树叶沙沙作响,虫鸣鸟叫,霎时间万物运转的声音闯进他们的耳膜。

“不睡了?”鬼切问。

源赖光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我做噩梦了。”

“那还要睡一会儿吗?”

源赖光摇摇头,坐在了鬼切身边。这一日的天气极好,源赖光从身上又摸索出一颗糖来吃,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源赖光忽然推了推鬼切,“我要吃苹果糖,你去给我买,你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吃的。”

鬼切猛地扭过头,审视地看着源赖光,源赖光则十分有底气地回看回去,鬼切兴许是还没看出源赖光神志恢复了,只当他记忆混乱还记得他回来的时候。

“你那别乱跑,要是再乱跑我就把你关起来。”鬼切用自认为最凶的语气和眼前的小孩子说话。

源赖光敷衍地点点头。

傍晚的街市算不上热闹,这个点商人们都回去歇息了,等到天黑了下来才会再出来。鬼切买了糖却被一个熟人拦下来了——是今天神社里的那个巫女。

巫女拉住他就十分热情道:“我看你今天对你的有缘人十分上心,不如我再帮你看看如何?”

“……不必了。”鬼切生怕她下一秒就说要加钱。

“等等等等!不用钱的,我可是缘结神……社的巫女,成就缘分是我的职责。”巫女说得煞有介事,“我观你的红线不太对,你的有缘人近日定有灾祸。”

鬼切停下了想要绕开她的脚步,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森冷,巫女硬着头皮继续说:“依我看,你不如买一个本神社的祈福御守,缘结神社出品,必不可能不灵。”

听到巫女这话,他又收回了目光,这巫女多半是来卖东西胡说的。于是他抬脚就要走,巫女又拉住他,样子看起来有些急,绞尽脑汁的在想什么,“你买一个吧,看在我们认识一场,我还送了你红线呢!”

鬼切被她烦得不行,丢了一小袋钱过去,伸手把巫女手上的御守拿走,谁知巫女又拿出了一堆小玩意开始向他介绍。

“神社平时人也不多,奉纳也……咳,我当然是要赚点钱来让神社壮大起来。”巫女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十分理直气壮。

鬼切刚想开口说什么,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心有所感地看向源氏的方向,巫女也忽然噤了声,鬼切立刻往源氏跑去,巫女在原地急得挠挠头,也跟了上去。

跑到一半,巫女眼前忽的闪过一抹光亮,锋利的刀刃离她的脖颈只剩分毫,巫女尴尬地笑了笑,“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鬼切语气冷了下来,“你是什么人?”

巫女瑟瑟发抖,“是一个养狗的阴阳师叫我来拖住你的!不关我的事啊……”

鬼切也没有再管她,收了刀就往源氏跑,巫女也跟上去,一边跑一边嘀嘀咕咕:“养狗的阴阳师也没说这差事有生命危险啊,吓死我了。”

刚跑到源氏外鬼切就感应到里面的阵法,鬼切想跑进去时就被巫女拉住了,“你你你不能进去,我答应了养狗的阴阳师,这个阵结束前你不能进去。”

鬼切盯着她看了片刻,只是这片刻,源氏里阵法所散发出的光芒消失了,巫女就讪笑着松开手:“不过你想进也可以啦……”

鬼切跑进去看到安倍晴明在源赖光的庭院外喝茶,他憋了半天就问了一句:“他是不是又骗我?”

安倍晴明笑道:“何出此言?”

鬼切憋着气,问:“源赖光到底怎么了?”

“他不是什么灵力逆流,灵力逆流可不会变成小孩子,他是中了咒术,先前要四处收集材料比较麻烦,他就干脆闭门不出,委托我来替他找材料,本想昨日把土蜘蛛的残党抓住来研究一下,没想到你把它杀了,不过所幸的是材料集齐了,没什么大碍。”安倍晴明自顾自地又倒了杯茶。

鬼切一时有些无力,“那他为什么瞒着我?你又为什么骗我回来?”

“这过程虽说简单,但赖光的处境到底是危险,源氏内部的事我不便多嘴,有鬼切这振刀镇于源氏,赖光的安全也有些保障,我可不想委托人还没结账就出事了,至于为什么瞒着你,这你该去问赖光了,今日我受委托替他祛除咒印,记得提醒他结账。”大阴阳师笑得狡黠。

鬼切的手里还捏着给源赖光买的苹果糖,糖裹在油纸里,天气有些热,糖有些化了。他拉开门,源赖光安静地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书,头也没有抬,鬼切有些恍惚,他想,源赖光长大了一点都不可爱了。

“怎么了?”源赖光看鬼切一直站在门口处一动不动,便开口问。

鬼切悄悄把糖藏在身后,“你又骗我。”

“我本想这件事能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就解决,也没有说的必要。”源赖光淡淡道。

源赖光的脸色苍白,只穿了一件单衣。

彼时鬼切刚刚重铸,土蜘蛛残党趁虚而入,他一时不慎中了咒术,如今咒术才刚刚祛除,浑身上下疼得很,没有心思和鬼切说什么,他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狠,他用了最快的祛除咒术的方法,也是最折腾人的方法,咒术祓除的时候他几乎疼得快晕过去,鬼切若是在场恐怕要以为安倍晴明公报私仇了。

“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你要赶我走。”鬼切说得咬牙切齿。

源赖光一愣,心里琢磨着这话怎么说得这么像那些话本子。

“你……”源赖光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鬼切冷哼一声,“我才不会担心你,我只是怕你还没等到你我之间的决斗你就死了。”

源赖光无奈,“门关小一点,夜里风吹进来冷。”

鬼切听话地把门关上,脸色十分不好看,他站在源赖光面前,抿了抿唇:“……很疼?”

源赖光没回答,只是伸出手勾勾手指,鬼切不明所以地凑过去,下一秒源赖光有些微凉地唇吻上了他的唇,鬼切下意识地便伸手按住源赖光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源赖光喘不过气推开他他才松开。

鬼切把苹果糖放在桌上,他隔着案几抱住源赖光,把脑袋埋在源赖光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猝不及防地又咬了源赖光肩膀一口。源赖光“嘶——”了一声,鬼切恶狠狠地说:“你别想着赶我走。”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别以为亲一下就能蒙混过关。”

鬼切瞥到源赖光手腕上的红线,发现他竟然没有解下来,心里暗自欣喜。

他又想起那个巫女——或许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巫女,普通的巫女又怎么这么神神叨叨。

是了,他们之间的红线分不开,只能是死结,源赖光逃不掉的。就算死,源赖光也只能死在他的刀下,到死源赖光都不能摆脱他。

他不顾源赖光是否难受,他用尖锐地犬齿摩挲着源赖光肩膀上新添的伤,他要源赖光记住他,记住他给源赖光带来的一切。

“在我杀你之前,你可要好好活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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